夜梵先生

是人

【图马图】我的名字在你有什么意义

《我的名字在你有什么意义》


小图存活if线

微量cp向


我收到了一份快递,里面装着一本不属于我的日记。

我打电话给小徐,请他帮我查一查,小徐说这不是单位上的东西。也许是谁的私人邮寄,总之上面写着我的名字,整个研究所只有我一个图恒宇。

我翻开日记本,我推测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思绪周密的人,本子上简明扼要的记述着当日的工作,当然包括一时兴起写下的代码。

本子属于一个叫马兆的人,我不知道他是谁,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他的日记本会邮寄到我手里,但我可以确定的是,他同我的研究方向是一致的。

哦,小蔡刚刚打电话过来提醒我吃药,我在一个周前确诊了阿兹海默症。

我的病情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参与研究,我提前退休了,一个人住在地下城的职工宿舍里。

医生说我的病是因为创伤而引发的,他们说我曾经参与过一场救援,海水淹没机房,我被救上来时已经窒息好几分钟。

能活着真好,但我对此毫无印象,只知道那场救援死了很多人。

说起来很奇怪的一点,我先前在我记事的本子上提到过,我们北京航天中心,也就是内行人俗称的三院,主任的位置空缺了很长一段时间,我看了看记事本,大概有两年左右。

但我记不得原来的主任是谁,小徐对此也总是遮遮掩掩,而我退休后也不再有调取文件的权限。

 

这天午后,我坐在桌前,这才想起我收到了一本日记本。

日记里寥寥几笔的提到一个人,没有名字,但我猜是我。

 

譬如

2055年1月13日

我们在一起讨论算法,他的思路比我更前沿

 

2056年10月21日

回安徽参加学术会议,和他去老山

 

我感到日记的主任和我是有什么牵绊的,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,但接下来的内容让我不禁眉头紧皱。

 

2057年1月14日

相劝未果,终于还是到了这种地步

 

我翻着我的记事本,想要再找出关于日记本主人的蛛丝马迹来。

但没有他的名字,只有我的血迹。

我每次犯病,惊天动地的倒在一地血泊里,吓得小蔡和小徐连忙把我送医。不过现在好,我每次拉开袖子看看那些陈旧的刀疤,许久没有添上新的,我已经忘记了我执意寻死的原因。

 

我又坐到桌前,翻开日记本。

马兆。

我翻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,看见这个名字。

 

小徐带着配给来了,他经常会来看看我,陪我吃顿饭。

他今天带了几个苹果,在这个世道算是罕见东西,应该是我之前立功得的。

我打眼瞅见我给我自己贴的便条,我问小徐:“我们三院以前的主任是马兆么?”

小徐摇头:“不是。”

我觉得他这话答的有些怪,难道不该因为熟识才会这么答话么,可他后面说他不认识。

 

今天来的是小蔡,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个问题。

“小蔡,我们三院以前的主任是马兆吗?”

“马主...兆,不认识。”小蔡摇头。

小蔡的心计比小徐浅些,我想我不必再找小徐试探什么了。

 

小蔡给我打电话,说有个实验室需要我这样的阿兹海默症的患者当志愿者,问我愿不愿意去。

我说我去。我想着尽可能找到一些过去的东西,也许马兆,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。

我带上了我的记事本和药,还带上了那本笔记本。

我不想带那个证明身份的牌子,也许是我曾经只在胸口悬挂某样更重要的东西。

 

街道变的十分陌生了,我问小徐为什么这天空是巨大的钢铁穹顶,他解释说这是地下城。

为什么要到地下城来,我忘记了,但我不再说话,不想再给他们添什么麻烦。

 

实验室有人陪护,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很好。

治疗持续了一段时间,记事本写着从上周起。

扫描结果显示我大脑神经元萎缩的速度开始减缓,我已经记不清我这个病的成因,好像我曾经对意识和大脑还颇有研究,但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。

真烦。

 

我依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。

马兆,这个名字在我有什么意义。

 

这天我从床上醒来,想起来我要求证一个答案,我打开手机。

我的近视度数很深,又加上老花眼,我并不愿意再使用这些电子设备。

搜索结果显示马兆是三院的前主人,死在一场救援里。

重启根服务器。我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词,往下翻时却看见了我的名字。

我尝试着模糊搜索,结果竟然不少,许多学术论文的署名都是我们二人一起。

吃药了,可是这个药会让人昏睡。

 

我在十六岁就上了少年班,我隐约记得我后来进了实验室,导师跟我很合拍,但我记不得他的名字。

不过我甚至忘记了这个和我一起做了这么多年研究的人,那些便也不强求。

 

我碰到人就问他们记不记得2057年那场灾难,他们会讲一讲,也有人露出厌烦的神色。

直到有一天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告诉我,这是我第四次问她同样的问题。

哦,我忘了,我又忘了。

 

我听到他们谈论我,说我以前是多么厉害的科学家,但现在只是一个糊涂的小老头,固执的想要找到之前的记忆。

我翻开记事本,又看见我要寻找的名字——马兆,我要知道这个名字在我的意义。

 

我被请到一个治疗室里,老实说这个治疗室的仪器让我有些恐惧,但他们安慰我说,我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。

我佩戴着头套躺在椅子上,听见仪器运作的声音,好像很熟悉。

 

我萌到了一个场景,在众多闪烁着红色光点的仪器之间,我坐在地板上,与一个青年男人在交谈,那好像是我年轻时候,我推测那应该是在我的大学时代。

 

后来的治疗里,我的病情逐步稳定,至少暂时不会落得个连走路走不会的地步。

小徐总抽空来看我,他逐渐担起大梁。我不知道马兆培养的接班人是谁,总之他死后的三院是混乱的,只能让小徐这个年轻孩子接手。

哦,我想我应该改口称呼一声马主任。

 

好像我此生注定与某些事某些人紧密联系。我总是梦到过去,我每次都努力的记在本子上,想要多留住一些东西。

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孩子,不对,我也不一定结过婚。

我试着捡起一些知识性的东西,譬如我知道了我这个病的特点之一就是发展到后期,患者只记得很久之前的东西。

 

我忘记了回家的路,被好心人送回家之后,我坐在客厅里,自称是实验室研究院的人拨通了我的电话。

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参与这项药物研究。

我翻阅我的记事本,我想通过他想起来马兆是谁,马兆是谁?我阅读着记事本上陌生的故事,那是我留给自己的刹那间回想起来的东西。

 

我想我大概永远不能够想起我们之间所有的故事,但是我至少能够记起,十九岁那年,我遇见了他。若我真如我了解到的那般罪孽深重,苍天饶过我,我忘记了我们所有的争论,所有的担忧,所有的戒备。让我只记得我们一起吹过的风,还有我曾经爱过他。

 

如果你还要问他的名字在我有什么意义。

我想答案应该就是,他死后,我要代替他活下去。

 

往后,我那些稀奇古怪的心理疾病竟然再也没有发作,至少不再有新血迹的本子是这么证明的,尽管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烂。

上个月我跌倒。竟然足足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,我想去见他的日子已经不远,幸而在走进最后的生死门前,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答案。

 

 

 


(徐天龙视角)

2057年的灾变,我的左腿骨折,后来我落下来个老毛病,每年一到冬天伤处就会疼。

地下城是无所谓晴雨的,流浪的地球更没有春秋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总之十多年过去,每年当时间逐渐走向那天,我就会犯同样的毛病。

那时候我还年轻,还不在意身体,从鬼门关里被救回来,我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。我听说图工被救上来了,就让小蔡搀着我去看,但是图工大脑缺氧时间过长,还在昏迷。我问马主任呢,他们沉默着不说话,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鼻子一酸,这几天侥幸得生的喜悦全然消失,眼泪模糊我的眼睛。

我们三院自此没了主心骨。

 

图老师是待罪之身,将功补过,侥幸进入地下城,马老师为他换来这一次机会,自己却没能回来。

那段时间我们三院很乱,我出院之后就被召回岗位,我撑着椅子的扶手,想要换个姿势,伤腿才换完药,隐隐作痛。小蔡让我来帮忙看看算法,图工还在昏迷,我们这里最懂得前沿算法的是他,他不在,担子就落到我的身上。

小蔡把笔记本端到我桌子上,我看着密密麻麻却又万分杂乱的数据,倒吸一口凉气。

当年实验出现障碍的时候还有图工和马主任,再不济还能花科研经费把已经退休的老教授们请回来,请他们研究研究。

可是这场灾难,各国的科研人员都损失惨重,其他几个研究院还好,至少留下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师,我们北京航天中心放眼望过去全是些二三十岁的小年轻——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。

小蔡说他手头还有事,就急匆匆的走了。我读着数据,心里盼望着图工快些醒过来,现在我们是一个人干着四五个人的活,忙的焦头烂额。

 

我们都知道马主任培养的接班人是图工,我们在一个月后得知消息,图工醒了。但他醒来就要割腕,在医院里闹的惊天动地。

他被推了镇定剂,接着诊断书下来,他确诊多项心理疾病,接班的事情只能暂缓,他的回归让我们身上的担子小了些,却也要时时堤防他那不知道何时会爆发的创伤应激。

 

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水下经历了什么,没有人不敢问,据说从马主任心跳归零到海水淹没机房,他的心率始终在一百五十上下,救援队赶到时他已然失去意识,他当时和马主任之间就隔着一扇过不去的门。

他的恩师死在他的面前。

 

上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,我们谁的资历都不够,主任的位置就这么一直空缺着。

中途调过来一个临时的,肥头大耳的,和以实干著称的马主任截然相反,图工那天病情发作,竟然和对方大打出手。那家伙隔天就打了报告,搬着东西回原单位。

 

后来我发现图工有些不对头,跟他说起的事情转头就忘,我问小蔡,小蔡抱怨图工忘记了他已经交过的报表。

我忽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,我让学生把图工带去医院检查——这时候我已经开始带我的第一届学生。图工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,考虑是因为大脑缺氧的损伤诱发的。

我在电话这头得知这个消息,实验室里很安静,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弄人啊,天意弄人啊。我们三院现在还有谁呢,就只有我们几个没经验的小年轻呗,指望我们能弄出什么成果呢——硬件是马主任的专长,我们没有了马主任后进度一度停滞,软件是图工的专长,现在我们也没有了图工。

 

图工提前退休了。

 

图工膝下无儿无女,我饭点就借着下班之由就过去看看他,然后还得跑回来加班。

开始图工是猜得出来我是找的借口,到后来他记性越来越差,也越来越好骗,我把自己的补给那给他,他再也不会精明的笑一下,然后戳穿我。

 

图工有时候会问马主任去哪里了,我知道这是这个病的表现之一,我们只好糊弄他马主任去出差了,信号很差,联系不上。

某天我推开门,看见他倒在地上,鲜血汩汩留了一地,我赶紧把他送去医院,我回到他的住处帮他拖洗地面时,我看见还亮着光的电脑,搜索栏里是:2057北京先遣一队

马主任的黑白遗照静静的显示着,键盘上沾满已经干涸的血液。

 

某天我整理资料,意外发现马主任的笔记本,上面却写着便条,留给图恒宇。

我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,这时手机响了,我听见图工有些沙哑的嗓音:“我看了看单位上的文件,我们三院的前主任怎么也没有个接班人,这位置一空就空了三年。”

我怔愣着没说话。

他一手培养的接班人是图工,马主任大概当时想不到今天的局面。

“都不合适嘛。”我含糊其辞,挂了电话,我忽然意识到,图工病情进展的太快,他好像...已经忘记了马主任。

 

我把马主任的笔记本匿名邮寄给他,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嚷着要知道本子里这个叫马兆的是谁,我们都装作不认识。

很奇怪的是,当他把马主任忘记后,那些稀奇古怪的心理创伤就没有再发作。

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,但至少我可以安心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了。

 

有天我看见一个招志愿者的宣传,我一个老同学的实验室在做阿尔兹海默症的治疗实验,我就问图工愿不愿意去试一试。

他同意了,他说他想去想起来马兆是谁。

我不禁犹豫假装不认识马主任是否对图工而言过于残忍,可这也是让他能够安稳度日的下下策。

 

我接手了主任的位置,其实我知道以我的资历远远不够,可是我们三院再也找不出人来,小蔡又被调走参与其他项目的研究,我想宴请图工来讲几句,却得知图工摔了。

他这一躺就是足足半个月,我知道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。

他醒来后却很开心的告诉我,他在治疗途中想起来马兆是谁了,他都记在本子上——他翻着他的记事本告诉我,马兆是他的老师,在他十九岁那年把他捡回课题组。

我安静的听着,这些往事我不知道,我到三院来还是2055年的事情,但我看他兴奋的像个老小孩,我就跟着点点头,祝贺他。

 

后来我外出参加研讨,图工的葬礼我没有赶上。

那时我顶着主任的名头东奔西走,有人打趣我运气好,我苦笑,说实话,如果还有选择权利的话,我更愿意在从前当马主任手底下的研究员,每天和同事们打闹一下,再不济我们三院有图工撑着,我也不至于才四十出头就头发全白。

 

 

2078年,叛军席卷全球,我身边都是学者,不乏天文专业的老朋友,我深知这场闹剧,可那时我们这些人被视作洪水猛兽,叛军攻破了研究中心的大门,我作为技术人员被枪顶着,前往联合国总部改变地球的航向。

没有量子计算机辅助,我一行一行的敲着代码。

恍惚间我想起我年轻时候的样子,也是这样坐在桌前为程序秃头,现在我的学生死在我的脚边,我敲下的却是回程的路,我们为流浪失去了如此之多,可是现在的返航,那马主任和图工的牺牲算什么,我们的同行们的,无数为之赴汤蹈火的英雄们的牺牲又算什么。

 

发动机调转方向的程序还剩下最后的载入,我站在冰原上,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我暂时失明。

氦闪真的爆发了。

我跌坐在地,心里想着:我没死,我们三院不会像当年那样兵荒马乱了。

眼泪忽然往下落:我们三院不会什么都没有了。

我终于能够对得起航天人这个称呼。

 

当我回忆这一切时,已经是2099年了,我已经退休。

我的孙女笑着过来拥抱我,前段时间我被请回去研究难题,好久没能与他们见面。

地球已经加速到光速的千分之五,我们在去年离开了太阳系,向着4.3光年外的新家园去。

 

我在儿媳的搀扶下来到地面,我的腿又次隐隐作痛,我知道那个日期又要到来。

回望我们走来的路,那遥远的亮点,是已经膨胀的太阳,是我们曾经的信仰。

我看向浩瀚的星海。

哦,地球,我的流浪地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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